能源危机重现？俄罗斯出兵引发全球市场动荡

专家警告，如果俄罗斯全面出兵乌克兰，原油价格将不可避免地飙升至每桶100美元以上；俄罗斯和乌克兰出口的其他大宗商品，如天然气、小麦、铝和镍等，价格也将飙升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2日，俄罗斯罗斯托夫，民众走过一条地下通道，墙上装饰着描绘二战战争场景。图/法新

文 | 《财经》特约撰稿人 魏城 发自伦敦  

新旧年之交，俄罗斯在靠近乌克兰的边境地区大规模屯兵，引发世界各国对俄罗斯总统普京到底打算干什么的各种猜测，也搅得全球股市和大宗商品市场神魂颠倒，投资者天天像坐过山车一样，心情大起大落。

2月21日，普京的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他签署行政令，承认乌克兰东部自行宣布独立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并命令俄罗斯军队进入该地区“维持和平”。

2月22日，普京更进一步，支持这两个“共和国”的分离主义分子对乌克兰东部整个顿巴斯地区的领土主张，使俄乌两国更接近爆发全面军事冲突。

在俄罗斯联邦委员会（俄罗斯的议会上院）一致批准俄军前往顿巴斯地区执行“维和”任务不久后，普京表示，危机的“最佳解决方案”是让乌克兰“非军事化”、放弃加入北约的目标、并承诺保持中立。

西方制裁措施“相对温和”

果然，乌克兰危机“猜谜游戏”的结果出来之后，西方诸国也纷纷出台了他们一直威胁的应对措施：制裁。

2月22日，在普京承认乌东地区两个“人民共和国”之后第二天，德国就宣布：暂停批准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

这是西方对俄制裁的第一个重大举动。

德国总理朔尔茨宣布，在俄乌冲突升级的背景下，德国政府将停止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的审批程序。此前，德国并没有完全承诺拒绝批准北溪2号管道的运行。

不过，俄罗斯方面对此似乎满不在乎。

针对德国的决定，俄罗斯前总统、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语带讥讽地在社交媒体上写道：“欢迎来到一个新世界，欧洲人很快将为每千立方米天然气支付两千欧元！”

随后，英国首相约翰逊也宣布了对俄制裁的第一波措施：英国将制裁五家俄罗斯银行，还将对包括俄罗斯寡头季姆琴科在内的三人实施制裁，约翰逊在议会下院说：“他们在英国持有的任何资产将被冻结，相关个人将被禁止前往英国，我们将禁止所有英国个人和实体与他们进行任何交易。”

在回答反对党工党“是否制裁太轻”的质疑时，约翰逊表示，未来将有更严格的制裁等着俄罗斯。

据报道，目前美国、英国、欧盟和日本已经宣布或正在筹划对俄制裁方案，暂时都不包括最严厉的经济制裁措施，而这些最严厉的制裁措施是作为一旦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时备用的。

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对此颇有微词，他敦促西方“不要等到”俄罗斯进一步升级军事行动时才出台最严厉的制裁措施，在他看来，“俄罗斯侵略的第一步已经迈出。”

泽连斯基讲话后，欧盟宣布了首轮对俄制裁措施：欧盟27国一致同意，对俄罗斯国家杜马351名议员实施制裁，此外，制裁目标还包括27个实体以及个人，其中包括政治决策者以及为这些人提供资金的银行，但普京本人暂不在此次制裁名单之中。

欧盟表示，它将根据俄罗斯的进一步行动调整对其制裁措施的轻重。

美国总统拜登在普京宣布出兵乌东“维和”后不久便签署了行政令，宣布禁止美国人与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经济往来，并授权对这两个地区的领导人和官员实施制裁；2月22日，拜登又发表讲话，宣布美国将对俄罗斯金融机构、主权债务、该国精英及其家人实施制裁。

但西方观察家普遍认为，无论是美英，还是欧盟，出台的制裁措施都比他们原来威胁要采取的措施温和。

针对美欧对俄罗斯官员和家人在境外资产的制裁，部分俄罗斯公民甚至还表示了“欢迎”，他们认为这些“贪腐官员早该被追究责任了”，“我们（俄罗斯）老百姓一听到这个新闻非常高兴。”

布伦特原油一度接近100美元

普京宣布出兵决定后不久，全球股市在2月21日普遍下跌。2月22日，股市继续震荡，石油和天然气价格则大幅飙升：国际石油基准的布伦特原油交易价格曾一度接近每桶100美元，这是自 2014 年夏季以来的最高水平。

专家警告，如果俄罗斯全面出兵乌克兰，原油价格将不可避免地飙升至每桶100美元以上。

摩根大通的分析师甚至估计，如果乌克兰危机恶化，未来几周油价可能达到每桶120美元。

俄罗斯和乌克兰出口的其他大宗商品，如天然气、小麦、铝和镍等，价格也出现上涨。

而那些在俄罗斯开展业务或依赖该国原材料的大型企业表示，他们预料自己的生意会受到很大负面影响。

2月22日，标准普尔500指数在纽约午盘交易中曾一度下跌1.5%，由能源股和非必需消费品类股领跌，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一度下跌1.8%，在拜登宣布最新制裁措施的讲话之后，标准普尔500指数收复部分失地，收盘跌1.01%，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收跌1.42%。

早些时候，欧洲主要股市2月22日开盘时应声重挫，德国DAX30指数曾一度下跌2.63%，英国富时100指数跌1.62%，法国CAC40指数跌0.91%，欧洲斯托克50指数跌2.4%。

不过由于西方对俄制裁措施相对温和，欧洲主要股市收盘时则以小涨小跌作收。

伦敦富时100指数小涨9.88点或0.13%，以7494.21点作收。法兰克福DAX 30指数上扬38.12点或0.26%，收在14693.00点。巴黎CAC 40指数微跌0.74点或0.01%，收6787.60点。

俄罗斯交易系统指数（RTS指数）21日收盘已重挫13.21%，2月22日，开盘后先是大跌6.85%，随后跌幅迅速扩大至10%。俄罗斯央行表示准备好支持金融市场后，跌幅收窄至5%。

更早的时候，亚洲股市亦出现跌势。香港股市收市时，恒生指数下跌 2.69%，东京日经 225 指数收盘下跌 1.71%，中国内地A股的三大指数也纷纷走低，截至收盘，沪指跌0.96%，深成指跌1.29%，创业板指跌1.38%。

类似上世纪70年代的能源危机？

对俄制裁，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无论美国、英国和日本如何制裁俄罗斯，受到这些制裁措施反作用力最大的，可能还是欧盟，因为欧盟诸国严重依赖俄罗斯的能源供应，欧盟许多公司和银行也可能因为对俄制裁蒙受重大损失。

2月22日，卡塔尔能源部长萨阿德·卡比在天然气出口国论坛第六次领导人会议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目前俄罗斯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无法被任何国家取代。卡比指出，俄罗斯目前占据欧洲天然气市场供应的30%至40%，卡塔尔没有如此数量的液化天然气可以替代俄罗斯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

在全球能源供应中，俄罗斯占据着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

俄罗斯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储量，总计478050亿立方米，占世界总储量的54%。俄罗斯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每年输送约196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

俄罗斯的石油储量占世界总储量的13%。自从2000年以来，俄罗斯的石油产量和出口大幅增加，2006年曾一度超过沙特阿拉伯的石油产量。如今，俄罗斯是全球第三大原油生产国，排在美国和沙特阿拉伯之后，2021年，俄罗斯的石油日产量约1000万桶，约占全球产量的10%。

欧洲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更为严重。根据欧盟统计机构的数据，2021年上半年，欧盟47%的天然气进口来自俄罗斯，近四分之一的石油进口来自俄罗斯。

此外，俄罗斯还拥有全球煤炭总储量的46%和全球铀总储量的14%。

俄罗斯也是重要的铜和铝生产国，铜铝这类大宗商品如果因为俄乌冲突而出现供应困难，将会对已经颇为紧张的全球供应链造成新的破坏。

俄罗斯和乌克兰还是小麦的主要生产国，根据美国农业部的数据，俄乌两国加起来占全球小麦出口的29%，如果该地区的地缘政治危机导致小麦出口大减，那么全球粮食价格自然会被推高。

对于乌克兰危机是否会进一步恶化，市场仍然在观望。

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市场的外汇策略全球负责人利格诺斯说，短期市场反应将取决于西方实施制裁的程度。市场在观望美国的反应。从拜登的最新讲话来看，美国已经把普京目前的行为定义为“入侵乌克兰的开端”。

总部位于纽约的斯巴达资本证券公司的首席市场分析师卡蒂罗则认为，乌克兰局势目前的发展其实只是延长了市场面临的不确定性，“在我们更清楚地了解普京下一步会做什么之前，市场只会处于混乱和动荡的状态。”

如果普京命令俄军继续向乌克兰其他地区推进，那么，相关的政治、经济、金融市场的反应就会更为剧烈，并可能会加剧目前已经十分严重的供应链瓶颈危机。而西方对俄制裁的严重程度也将决定这场冲突是否会波及到更远的经济体。

一些经济学家甚至认为，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和西方制裁可能会引发一场类似上世纪70年代的能源危机。

也许，俄梅德韦杰夫预测的“欧洲人很快将为每千立方米天然气支付两千欧元”的“新世界”，并非戏言？

（作者曾在英国多家知名媒体担任资深记者、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