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6台涡轮机，西方国家又演了一场大戏

撰稿 / 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 马小龙 校对 赵琳

▲2011年11月7日拍摄的位于德国北部城市卢布明的“北溪”天然气管道终端。图/新华社

加拿大日前宣布，将归还俄罗斯送修的、用于“北溪-1”输气管的涡轮机，引发轩然大波。

“北溪-1”输气管是由俄罗斯直通德国的天然气输送管道，年输气能力550亿立方米，每年输送德国天然气消耗量约三分之一，并通过其向西欧十多个国家供气，是俄罗斯向德国乃至西欧输送天然气的主力管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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涡轮机到了加拿大

今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后，欧美对俄罗斯施加多项制裁措施，旨在将“北溪”输气能力扩充一倍的“北溪-2”工程叫停。但鉴于近几十年来西欧、尤其德国已形成对俄罗斯天然气严重路径依赖，摆脱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和时间切换，迄今欧洲对俄六轮制裁均不包括天然气，而是制订了“2024年底前除个别豁免外停止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的时间表。

欧洲尤其德国的这种患得患失，被俄罗斯捕捉到其中破绽——可以反过来利用“天然气杠杆”试探突破针对自己的制裁。

6月底开始，俄方逐渐将“北溪-1”管道的输气量减少到原先的40%；7月11日起，俄方称“涡轮机故障”，宣布“北溪-1”管道“停产检修”10天，且“就算10天期满也未必能修好”。

天然气输气管需要涡轮机提供送气助力，没有涡轮机，管道就不能顺畅输气。由于俄石油天然气开采、输送等方面存在许多技术缺憾，“北溪-1”所用涡轮机系从德国公司西门子能源订购，并由后者负责维护保养。

俄乌冲突爆发前，西门子能源将6台涡轮机送往位于加拿大魁北克省蒙特利尔的分公司进行例行保养维护。俄乌冲突爆发后，加拿大加入对俄制裁行列，这些涡轮机属于“可帮助俄获得用于支持战争资金的设备”，在禁运范畴，因此一直得不到运回的许可证。因此，俄以此为由主动切断了西欧国家舍不得切断的“北溪-1”。

7月9日，加拿大联邦全球事务部部长乔利出席G20外长会议时宣布，授予西门子能源加拿大公司“限时和可撤销的许可证”，这意味着将归还滞留在加拿大的涡轮机。

此后几日，加拿大媒体不断曝料，披露了“归还涡轮机”背后的协议细节：协议允许俄罗斯涡轮机在加拿大维修两年，并允许“再运入和运出”6台机组。也就是说，如果未来两年内还有更多“北溪-1”涡轮机送修，加拿大方面也仍会开绿灯，令其来去自由。

按照加拿大多数评论家的说法，这一协议“已超过了此前所有最大胆想象所允许的幅度”，是“把加拿大政府自己制订的对俄制裁捅了个大窟窿”。

▲“北溪”天然气管道。图/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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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给加拿大的“黑锅”

自6月底起，乌克兰就一再呼吁加拿大不要“放走”俄罗斯涡轮机，“放行”消息传出，乌克兰外交部立即召见加拿大驻乌克兰临时代办，表达了反对意见。

7月11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严厉批评了加拿大的决定，称“渥太华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一个危险的先例，将鼓励普京继续使用能源作为武器”。但加拿大其实也比较“委屈”。

事实上，涡轮机早在半年多前就送修，何以此时才“导致不能送气”，而在此之前却一直通畅？首先，俄罗斯拉了条“停止输气=加拿大扣押涡轮机”的等式，把原本隔岸观火的加拿大一下推到风口浪尖。

其次，由于德国对俄罗斯的天然气依赖程度非常深，因此德国在乌克兰问题上便长期扮演了犹豫、动摇的角色。一方面高喊“支持乌克兰”“制裁俄罗斯”，另一方面又始终对“断气”患得患失、吞吞吐吐。

德国副总理兼经济部长哈贝克称，“如果‘北溪-1’持续断气，今冬德国可能不得不实行能源配给制”，并不断通过外交渠道向加拿大施压，甚至“绕道”美国“迂回施压”，催促加拿大“网开一面”。

加拿大环球新闻电视台披露称，“德国的施压是促使加拿大作此决定的关键”。事发后，德国驻加拿大大使斯帕瓦瑟7月12日表示，“这很困难，但是一个战术决定，我们不希望俄罗斯有借口停止向欧洲提供后者仍然需要的天然气”，承认德国在此事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正如一些加拿大评论所抱怨的，当初把涡轮机送到加拿大维修的是德国企业，急等着涡轮机“助推”输气管复通的是德国，施压催促加拿大“还机”的也是德国，但事情闹大后“背锅拉仇恨”的却是加拿大，这实在有些“不仗义”。

当然，加拿大的“委屈”，自然也少不了美国的助推。加拿大“还机”消息曝光后，美国国务院于7月11日发布声明。声明中，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普莱斯对加拿大归还涡轮机表示“支持和赞赏”，称“短期内此举能提高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能源安全与弹性，对抗俄将能源武器化的努力，我们感谢与加拿大和德国的伙伴关系，以及团结一致保卫乌克兰的决心和努力。”有观察家认为，美国不想为弥补德国“气荒”费太大力气，便随手把“黑锅”一并推给了加拿大。

▲图为2018年7月10日在拉脱维亚首都里加拍摄的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图/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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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都在“大冒险”

加拿大拥有近150万乌克兰移民，是俄罗斯以外乌克兰海外移民最多的国家，尽管这些旅加乌克兰移民族裔不同，政见各异，但乌克兰战争爆发后他们近乎一边倒地站在支持对俄制裁的立场，加拿大联邦政府归还涡轮机的决定宛如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

包括乌克兰加拿大联合会（UCC）在内的批评者都支持乌克兰的警告，称加拿大的决定在制裁中制造了漏洞，破坏了对俄全面进攻乌克兰的惩罚。

UCC首席执行官米查尔希辛表示，特鲁多此举实际上正在损害欧洲能源安全，并敦促加拿大联邦政府撤销允许继续维修“北溪-1”涡轮机的许可证，“否则俄罗斯会得寸进尺，并用此增加的收入帮助俄继续对乌克兰人的种族灭绝”。代表海外乌克兰人的倡导组织乌克兰世界大会（UWC）12日宣布，将向加拿大联邦法院起诉此事。

加拿大两大联邦反对党——联邦保守党和联邦新民主党已要求下院外事委员会召开紧急会议，以调查联邦政府上述决定。该委员会考虑在当地时间7月15日召开听证会。联邦保守党外交政策评论员庄文浩指责特鲁多政府，“不批准加拿大国内可帮助本国天然气出口增加的新管道和LNG终端，却帮助俄罗斯增加天然气运能，简直不可理喻”。

焦头烂额之下，美、德两国均已“知趣闭嘴”，而特鲁多却继续坚持己见。当地时间7月13日，他在安大略省宣布建设电池材料厂时为加拿大决定归还涡轮机的决定辩护，称这一决定“非常困难”，但意在让欧洲人免受针对俄罗斯制裁的痛苦。

特鲁多称，联邦自由党政府决定绕开自己对俄罗斯的制裁归还涡轮机，因为“不希望针对普京的制裁助长欧洲能源危机，最终伤害德国等国家的天然气消费者”。然而不少人认为此时此刻如此言论不啻扬汤止沸，如果不能公正客观地解决这一问题，加德美相关各方或都将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