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已半年 失去“安全感”的欧洲何去何从？

俄乌冲突爆发至今，已经长达半年时间，而过去6个月已经不可估量地改变了无数人的生活以及世界秩序。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曾表示，“我们必须现实一点，要意识到这场冲突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长达数月甚至数年时间。”斯托尔滕贝格也强调，对于欧洲而言，无论何时结束，乌克兰冲突都将对欧洲安全产生长期的影响。也有不少分析指出，俄乌冲突对欧洲的安全以及政治格局的影响是潜移默化且长期的。

那么这半年来，欧洲已经经历了哪些变化，欧洲安全又是如何被影响的？本文将从欧洲能源安全、军事安全、难民问题以及经济影响四大方面进行梳理。

▷▷▷能源

饱受高价之苦，急寻自救之路

持续的局势动荡和西方国家对俄制裁措施波及全球能源市场，而似乎没什么地方能比欧洲感受更深。能源价格高涨、民众生活成本陡升是欧洲面临的问题之一。例如，英国能源监管局（Ofgem）预计从10月1日起将普通家庭每年的能源价格上限调至3000英镑以上，涨幅近65%。今年早些时候，英国能源成本已经上涨了54%。有人警告称，按照目前的趋势，2023年4月价格可能会进一步上涨，达到每年3700英镑左右。由于收入涨幅远低于能源、食品等价格的上涨，近五分之一的英国贫困家庭不得不削减20%的日常支出。

再比如德国，据4月初的一项调查数据显示，由于俄罗斯的反制裁措施，德国的制造业正处于18个月以来的最低谷。此外，尽管德国一再宣称要停止对俄罗斯石油的依赖，但在俄乌冲突爆发后的两个月里，该国仍是俄罗斯能源最大的进口国。即使能源价格被推高，德国还是为进口俄能源支付了约90亿欧元。而面对日益迫近的天然气配给政策，德国最大的火葬场甚至正在转向保持火炉全天候运作的模式，以此节省对天然气的使用。

另外，冲突也暴露出欧洲长期存在的能源安全问题：在传统能源上一直以来依赖俄罗斯，其中天然气自俄进口量约占进口总量的45%，石油则占进口总量的近30%，而欧盟煤炭需求有45%依赖于俄罗斯的供应。降低能源价格同时保证所需能源的稳定供应是欧洲急需解决的问题。欧洲试图通过一系列措施实现自救，包括加大政府补贴、寻找能源替代来源以及制定长期承诺和计划等。尤其是德国，曾宣布了一系列措施以缓解高能源价格对消费者的冲击。分析人士指出，无论是严重依赖俄能源的德国还是欧洲其他国家，与俄能源脱钩、实现能源自主仍然前路漫漫。

↑俄乌冲突爆发后，德国油价飙升 央视截图

▷▷▷军火

因援乌“耗尽”，更依赖“北约”

随着战斗持续，美国及其西方盟友的军火库正在被乌克兰“耗尽”，使之面临着艰难选择：究竟是向乌克兰提供更多的物资，还是节约其本就有限的国防能力，用于自身的防御？例如，德国此前表示拒绝向乌克兰移交坦克，理由是该国已没有结余的坦克可以提供，约40%的德国受访者反对政府向乌克兰提供重型武器，而德国在这场冲突中也被嘲讽为西方联盟中的“薄弱环节”。反观冲突前的“边缘国”波兰，在冲突爆发后则成为“反俄急先锋”，积极向乌克兰提供了大约17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包括大量苏制设备。但现在，波兰正设法寻找替代品以补充本国武器库存。

据报道，7月期间，乌克兰的“主要欧洲支持者们”并没有向其提供新的军事承诺，这是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分析认为，这一消息说明，在基辅接下来要发起关键的反击时，欧洲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可能正在减弱。

军事储备减少加上难以预测未来局势正撬动欧洲的军事安全感。新华社6月的报道显示，英国《每日电讯报》网站中“乌克兰战争重塑世界的方式”一文指出，当瑞典和芬兰5月申请加入北约时，这标志着二战后诞生的欧洲秩序的终结。瑞典和芬兰原本围绕避免对抗打造了自身的战后身份认同。分析指出，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是欧洲安全数十年来最大的转变之一。

美国总统拜登在6月的北约峰会上还表示，将增加美国在欧洲的长期军事存在，在欧洲各地部署更多美军及战机、军舰等武器军备，以应对欧洲新安全环境。据报道，美国在欧洲拥有大约46个军事基地，包括约23个空军基地，7个海军基地，1个海军陆战队和太空部队基地以及其他支持设施。而新军事部署将增加数十个军事设施、价值数百亿美元的武器硬件以及数万名驻欧美军，部署范围从北部的挪威到以南的希腊，西部的葡萄牙至东部土耳其。

俄罗斯此前表示，北约的扩张并不利于该地区的稳定和安全。有不少反对者也声称，北约敦促增加欧洲的国防开支等正在推动全球范围内的军备竞赛，是对和平的威胁。据报道，俄乌冲突爆发以来，至少有7个欧洲国家已经承诺增加其国防支出，其中包括6个北约成员国以及保持军事中立长达207年的瑞典。有专家指出，俄乌冲突将进一步增强北约在欧洲的部署及与其成员国的合作，这也意味着美国将提升介入欧洲事务的深度，而欧盟的“战略自主”困境则更加凸显。

↑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洲居民新建地下掩体的需求“爆炸性增长”。

▷▷▷难民

670万人带来的不安情绪蔓延

在俄乌冲突爆发前，有估计称将有100万至500万乌克兰难民可能会逃离该国。而这一预测数据最终还是过于保守，据统计，目前有大约670万记录在案的乌克兰难民分散在欧洲各地，这还不包括那些返回家园的乌克兰人。

俄乌冲突爆发后不足一个月时，对乌克兰难民敞开大门的波兰就呼吁乌难民前往该国较小的城镇，他们表示首都华沙和克拉科夫（波兰第二大城市）等主要城市已经人满为患，能为难民提供的帮助和服务已达“饱和点”。另外，波兰希望其他的欧盟国家能够出手帮忙。

随着大量乌克兰难民涌入，欧洲正在经历自二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难民潮，这使得该地区国家之间开始出现“裂痕”。例如在波兰呼吁其他欧盟国家帮忙时，德国表示柏林等城市的难民数量激增，当地已经感到安置的压力，该国计划暂停从波兰到德的难民火车，或者将难民再次转移到其他国家。而法国总统马克龙在3月还曾谴责英国政府让乌克兰难民在英国不受欢迎。据欧盟智库布吕格尔研究所测算，2022年欧盟妥善安置乌克兰人将花费至少430亿欧元，约占欧盟全年计划总支出的四分之一。

而对于远离冲突前线的欧洲民众而言，他们也不得不处理一些不安情绪。据报道，冲突爆发初期，普京曾下令将该国战略威慑力量包括核武器，转入高度戒备状态，这使得欧洲国家的部分民众陷入焦虑与恐慌之中。从波兰、保加利亚到瑞典、芬兰等，人们开始疯狂抢购“可以保护他们免受辐射”的碘片，还有大量民众涌向政府办理护照，同时不忘给油箱加满油，准备一接到通知就立即撤离。此外，俄乌冲突加剧了欧洲民众购买私人防空洞的需求，要求新建或维修地下掩体的请求呈“爆炸性增长”。

↑自2月底至4月初，约17家欧洲公司推迟或放弃融资计划。

▷▷▷经济

增长放缓，各国陷困局

俄乌冲突持续、欧洲资本外流以及减少对俄能源的依赖等，对欧洲的经济增长预期产生了重大影响。例如，冲突爆发以来，全球约100家公司推迟或放弃的融资计划累计已超过450亿美元，其中有17家公司来自欧洲。此外，欧洲有8家债券发行机构搁置了超过50亿美元的债券发行。由于冲突推高了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并进一步扰乱了企业供应链，欧洲各大银行也开始着手应对俄乌冲突对经济造成的影响。以法国兴业银行和意大利联合信贷银行为首的欧元区银行已损失了约91亿欧元，主要是由于对其在俄业务进行了减记，并拨备了资金以抵御预期的经济影响。根据计算，14家欧洲银行的坏账准备总计已达到了新冠疫情暴发以来的最高水平。由于此前疫情已经削弱了欧洲企业，尤其是小型企业，而随着银行在冲突后规避风险，这些小公司正在与更高的能源价格、贸易减少和高融资成本作斗争。

即使是实力雄厚的大企业也因反俄制裁被蒙上阴影，如德国最大的安全套制造商CPR GmBH公司于5月申请破产。德国商业银行CEO曼弗雷德·克努夫还警告称，“我们不能自欺欺人”，由于对俄罗斯的制裁，德国将遭遇一波企业破产浪潮的冲击。

航空领域也是如此。由于曾飞越俄罗斯领空的航班因制裁被迫“绕道而行”，一些在亚洲和欧洲之间往返的航班甚至改道飞越北极，不仅提高了飞行成本、增加环境压力，也给飞行安全性和技术操作方面带来一些挑战。冲突也导致欧洲旅行销售疲软，尤其是东欧的旅游受到安全因素的制约。甚至在太空领域，欧洲“受伤”也更为严重。在太空领域的“制裁与反制裁”行动中，欧洲国家不得不取消俄罗斯参与的多个大型太空合作项目。

分析指出，即将到来的冬天才将真正地充分考验欧洲对乌克兰的支持。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场冲突如何结束，而当欧洲步入食品价格飞涨、供暖能源有限以及经济真正可能陷入衰退的寒冬时，此前达成的对冲突的共识可能会分崩离析，而向各国“施压”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可能会发现，他将更难引起欧洲领导人的注意。

红星新闻记者 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