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德“面和心不和”？

外界猜测欧盟“双引擎”在能源、防务问题上的分歧愈加扩大之时，法德领导人见了一面。

当地时间10月26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巴黎会见了德国总理朔尔茨，双方讨论了欧洲能源供应、防务项目和创新等问题，并将就相关问题成立工作组。

法德双方似乎都对此次会面取得的成果很是满意。马克龙身边的一名消息人士称，这次会面“非常有建设性”。朔尔茨也评价这场对话非常重要，“德国和法国会站在一起，共同应对挑战”。

但双方的积极评价没有完全掩盖法德分歧的痕迹。带着大批记者前往巴黎的朔尔茨，并没有在会面后等来一场例行联合记者会。原定本周举行的法德部长级会议也被推迟到明年1月份。英国《卫报》指出，长期以来，法德关系总有高低起落，但在俄乌冲突、通货膨胀的关键背景下，两国的分歧从未如此之大。

被取消的记者会

当地时间10月26日，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向法国总统官邸爱丽舍宫门口。随后，朔尔茨从车中出来，马克龙即刻快步走下台阶，面带微笑同其握手寒暄。正当两位领导人马上迈入大门时，马克龙还不忘拉住朔尔茨，示意他转向在场媒体，一同微笑合影。

这样的友好氛围好似力图破除外界对法德分歧、争端的猜测。法国政府发言人奥利维耶·韦朗表示，“这场会面显示了法德友谊仍在”。

当天，法德两位领导人共进午餐，并讨论了近期法德在能源、国防和经济等问题上的不同意见。据美联社报道，两国官员强调，欧洲正在努力应对俄乌冲突的后果，两位领导人就未来发展方向达成了广泛共识。

尽管双方明显有意淡化法德间的矛盾，但在微笑、握手的背后有许多细节表明，两国间的氛围并不像看起来这么轻松。

值得一提的是，法德针对是否举办联合记者会的不同表述。朔尔茨原本带着一个媒体记者团前往巴黎，德国方面也在早些时候宣布，将会举行新闻发布会，但爱丽舍宫方面随后否认了这一可能性。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26日，法国巴黎，法国总统马克龙与德国总理朔尔茨在爱丽舍宫会晤。图/IC photo

镜头前的联合新闻发布会通常是双边会谈后的例行外交礼节。美国政治新闻网“Politico”指出，取消会面后的新闻发布会本身就是对朔尔茨的怠慢，拒绝邀请来访的领导人召开新闻发布会通常是一种“政治策略”，其中暗含着指责意味。

另外，原本定于当天举行的法德部长级会议也被推迟。一般来说，法德部长级会议每年至少举行一次，以协调政策。最近一次会议于2021年5月举行，当时由于新冠疫情，双方在线上举行了视频会议。

法德部长级会议具有重要的象征性意义。智库“German-FrancoInstitute”副主任斯特凡·塞登多夫（StefanSeidendorf）表示，法德部长级会议通常不会产生许多具体成果，主要是重申法德两国密切合作承诺。这些会议和法德间合作对于欧盟的运作都至关重要。自1963年第一次举行会议以来，从未有一次会议被取消。

针对由此引发外界对法德关系的猜测，法国方面将会议改期归咎于部长间日程安排困难，以及缺乏准备会议的时间，甚至点名几名德国部长表示出“不感兴趣”，但强调“这确实是一次推迟而不是取消，这次推迟绝不能反映法德关系的当前状态。”

这场稍有尴尬的午餐会或是法德领导人为管控近期分歧而采取的公关措施。BBC指出，朔尔茨参与这场午餐会就是为了将双方分歧最小化，“但此举似乎骗不过任何人”。

法德接连就关键议题产生分歧

事实上，法德之间的矛盾已经延续了数月。最近一段时间，这两个欧盟中最富有、最具影响力的国家在能源和国防等问题上立场频频不一致，更加深了彼此间的龃龉。

当地时间9月29日，德国政府宣布将投入总计2000亿欧元，保护德国工业和消费者应对能源价格上涨问题，预计该计划将持续至2024年。约一周前，德国联邦议院正式通过这一揽子计划。

但德国这一举动并未事先通知法国。据路透社报道，马克龙私下对此十分气愤。一名法国高级官员表示，“我们从媒体了解到这一消息，这非常不应该。”

英国《卫报》指出，法国担心德国企业获得不公平的优势，并对欧盟单一市场构成威胁。

随后，法德之间的矛盾摆到了欧盟秋季峰会的台面上。当地时间10月20日至21日，欧盟秋季峰会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召开，其中主要讨论针对欧盟能源困局的对策。

原本欧盟委员会提出了对欧洲天然气基准价格实施限价机制以及联合购买天然气等措施，但欧盟各国对其存在较大分歧。包括法国在内的十余个欧盟国家认为需要限制天然气价格，而德国指出，欧盟对天然气实施限价可能会导致天然气销往其他地区，削弱欧盟民众节约使用天然气的动力，最终加剧欧洲能源供应危机。

当地时间2022年10月21日，比利时布鲁塞尔，欧盟领导人峰会在当地举行，成员国领导人出席。图/IC photo

国防也是双方反复出现矛盾的领域。英国《卫报》指出，早在俄乌冲突发生后，德国宣布历史性增加国防支出以来，两国的关系就变得冷淡起来。

本月早些时候，德国与其他13个北约国家以及芬兰签署了一项名为“欧洲天空之盾计划（European Sky Shield Initiative，简称ESSI）”的防空系统协议，但法国并没有被包括在内。

此举受到法国方面的批评。法国国民议会国防委员会副主席蒂埃里奥（Jean-LouisThiériot）表示，德国越来越关注东欧的事务，无视了法德联合项目。过去几个月里，德国决定结束与法国在虎式武装直升机上的升级行动，放弃了海军的联合巡逻。“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蒂埃里奥说。

不仅是国家间针对许多问题持有不同立场，两位领导人之间的联系也不如以往紧密。法国官员透露，马克龙与德国前总理默克尔此前几乎天天互发消息，马克龙与朔尔茨的联系却少得多。

矛盾背后或是对欧盟领导权的角力

法德长期作为欧盟的“双引擎”，如今却发现彼此在能源、国防等一系列议题上都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谈及法德分歧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新苏黎世报》德国分析师乌尔里希·斯派克（UlrichSpeck）指出，其最终原因或在于，双方都在争夺欧盟的主导地位。

即便是“双引擎”，法德也是各有侧重。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玛丽·克尔帕塔（MarieKrpata）认为，法国将自己视为欧盟的“政治引擎”，德国则是欧盟的“经济引擎”。不过，如今德国的系列动作让其在能源、经济和国防方面备受关注，德国在欧盟的角色正在不断增强。

这对法国而言，不见得是个好消息。今年6月，法国国民议会举行选举，马克龙所在政党仅获得国民议会中的相对多数席位，而非绝对多数席位。与此同时，极左翼和极右翼席位扩大。

当地时间2022年6月19日，法国勒图凯，法国国民议会选举第二轮投票在法国本土全面展开，法国总统马克龙与夫人布丽吉特参加投票。图/IC photo

“就此来看，马克龙在国内的地位被削弱。”克尔帕塔说道，在某种程度上，眼下马克龙的地位取决于欧盟。因为他在国内政治上被削弱，所以马克龙试图通过在欧洲行动中找到自己的身份和形象。

“双方都对彼此感到恼火。”塞登多夫指出，德国认为自己可以绕过法国与其他国家达成多边协议，而法国还在等待德国接受马克龙提出的“欧洲一体化”号召。

法德的“不和”或对欧盟产生进一步影响。智库欧洲政策中心的高级政策分析师索菲·波恩施莱格尔（Sophie Pornschlegel）对“德国之声”表示，欧洲正面临着能源危机，法德现在没有时间相互生闷气。欧盟仍需要一个长期的解决方案来应对不断上涨的能源价格，否则将导致经济危机和更多的失业，而目前两国的分歧阻碍了欧盟采取行动的能力。

“德国和法国的国家领导人总是需要一个学习过程才能明白，没有法德合作，欧盟就无法运转。”塞登多夫说道。

记者 | 栾若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