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踩踏事故负罪？德国民众回忆12年前重大伤亡事故

↑2010年7月28日，德国杜伊斯堡，民众为踩踏事故遇难者献上鲜花和蜡烛表示哀悼。图据视觉中国

“看到梨泰院万圣节前的惨剧，让我又想起了十多年前在德国的踩踏事件，时至今日，我去参加聚众活动，都会在快结束的时候提前离开。”德国人莱迪克在接受红星记者采访时回忆。

2010年7月24日盛夏的一天，成为德国人心中至今难以抹去的阴霾。杜伊斯堡举办的一场“爱的大游行”电子音乐节，在通往活动入口的狭窄隧道里发生了踩踏事件，最终造成21人死亡，650多人受伤，受害者来自德国、奥地利、西班牙、中国、意大利、荷兰等多个国家，酿成德国历史上罕见的一次重大人员伤亡事故。之后，官方调查持续了10年，还是以无人定罪而告终。为了还原事件过程，警醒世人，德国电影人将其制作成一部纪录片，莱迪克就是通过这部影片了解整个审理过程。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爱的大游行”踩踏事件带来的震惊与悲痛，余波直到今天，以至于在社交媒体上看到，德国网民将梨泰院事件称作“爱的大游行事件2.0”。更重要的是，这一事件推动了德国之后大型活动安全意识和措施的加强，以避免惨剧再度发生。

↑2011年7月19日，德国杜伊斯堡，发生踩踏事件的隧道。图据视觉中国

大型音乐节聚集数十万人

唯一出入通道成了“致命瓶颈”

从当时幸存者和目击者对媒体的描述中，可以看到不少与梨泰院事故的类似之处。当天傍晚5时左右，这场有着20多年历史的大型音乐节活动聚集了数十万人，现场开始出现混乱，警方当即决定关闭游行区域，用喇叭告知那些在隧道中等待入场的人调转离开，然而后面的人还是源源不断上来，随后开始出现恐慌、拥挤、叠摞和难以移动的现象，人们的脸色变蓝，呼吸困难，而警方和医护救援无法进入。因为担心会造成更大范围的恐慌和逃离，当地政府和警方决定，不能暂停活动，所以便出现了一群人毫不知情依然欢庆、而另一群人却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景象。最终，这起事故造成将近700人伤亡，几乎都是20出头的年轻人，还让更多人陷入痛苦的记忆和创伤中。

这一幕在2020年的德国西班牙合拍的纪录片《爱的大游行：审判》中得到了重现。影片采访了不少幸存者，还收集到为数不多的一些影像素材，将这条唯一通向活动场地的狭窄隧道称作“致命瓶颈”。从纪录片可以看到，为了阻止刚到的人进入已经人满为患的活动场地，警方在出口用扬声器告诉大家调转离开，可是并未奏效。

↑2010年7月28日，德国杜伊斯堡，民众为踩踏事故遇难者献上鲜花和蜡烛表示哀悼。图据视觉中国

调查十年无人被定罪

家属：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周以来，在社交媒体上展开的“为梨泰院祈祷”活动上，也有不少网友提及德国“爱的大游行”事件。“让人难过的是，这种事故总在发生，而大多情况下找不到人为此负责”、“这是一系列复杂因素的结果 ——人数太多、场地太小、组织不力等”，网友评论说。

“爱的大游行”事件发生后，当地警方和活动组织方一度强调，事先做了安保规划，也采取了监控和疏导措施。那么，“谁该为这起事故负责？”由此，一场长达10年的调查、起诉和审理过程开启，6名市政府官员和4名组织方代表受到起诉，原告一方是遇难者和受害者家属60多人。审理过程从2017年开始，受到疫情影响，2020年才结束，最终无人被定罪惩罚。

纪录片采访了经受10年苦苦等待的遇难者家属。“我们不是要寻求报复，只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能得到一丝平静，”其中一名西班牙遇难者家属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据当时媒体报道，活动组织方没有承认对事故负责，还在法庭上相互推诿。作为当时在现场维护治安的3200名警察中的一员，一位名叫迈尔的警察出庭作证，讲述了当时网络和电话通信中断无法及时联络同事的过程，还承认了没有对现场拥堵危险情况做出及时正确判断。“我也有自己的孩子，作为警察，我想要确保人们的安全。”他当庭向遇难者家属致歉时说。

为避免同类事件再度发生

德国加强大型活动安保管理

从悲痛和忏悔中走出来，要面对的是如何加强大型活动安保管理，避免同类事件再度发生。

在全球从事音乐节组织多年的德国人奥利佛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制定严密的人群管控计划、部署人力和物力，虽然耗资耗力，但是一个活动获批顺利举行的先决条件，是不能掉以轻心。

事实上，在2010年9月底德国举办的大型活动，就已经制定和实施了额外安保措施，汲取了“爱的大游行”事件惨痛教训。奥利佛说，依据活动类型，主办方要确保遵守欧盟、联盟政府和地方政府80多个关于活动组织的法律法规，还可以对照一个“安全理念”条目，看是否考虑周全所有要素，如防火、逃生和照明等。也因为安保意识和措施加强，出现了正规的人群管控职业培训，有了更多专业人士提供咨询和执行服务。

除了法规政策的加强，更多技术手段也出现帮助组织者和管理者实现安保措施。在2017年，德国于利希研究中心、也是欧洲最大研究机构之一，曾发布了一个大规模人群行为研究报告，组织了1000多人穿过狭小的通道，以观察、记录和分析他们在恐慌中的行为表现，甚至包括不同国家的人走路习惯的区别，就像是重现了“爱的大游行”事故，为将来避免惨剧发生提供科学依据。

红星新闻特约记者 王薇 发自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