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问丨联合国发展权专家机制前主席德费特：发展权因何重要，如何促进？

中新社布鲁塞尔6月8日电 题：发展权因何重要，如何促进？

——专访联合国发展权专家机制前主席德费特

中新社记者 德永健

发展权与人权有何关系？面对贫富差距、气候变化等全球挑战，发展权如何落实？1986年，联合国大会通过《发展权利宣言》，确认发展权是一项不可剥夺的人权；2019年，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决定设立发展权专家机制。比利时安特卫普大学国际法教授科恩·德费特(Koen De Feyter)曾任发展权专家机制主席。

德费特近日接受中新社“东西问”专访，探讨发展权与人权的关系，就推动落实发展权提出见解。他认为，发展权应得到足够重视，且需超出“个人”人权概念理解发展权；落实发展需要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合作以及国际组织的合力。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记者：应如何理解发展权及其与人权的关系？

德费特：发展权就是一项人权，发展与人权不可分割，人权包含在发展概念中。这正是《发展权利宣言》的一大成果，即明确表示不应把发展和人权视为完全不同的概念，发展权应该与经济社会文化权利、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具有同等地位。

根据《发展权利宣言》，发展权既关乎个人也关乎人民，可理解为兼顾个人权利和集体权利；既关乎国家层面也关乎国际层面，一国不仅要对内推动落实发展权，还要加强国际合作推动落实发展权。

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尕海镇尕秀村村貌。尕秀村是一个典型的高原纯牧业村，通过开展游牧民定居点生态宜民搬迁、生态文明示范村试点建设项目和生态文明小康村建设等项目，完成了华丽蝶变。张进刚 摄

由于发展权涉及个人与人民、人民与国家、国家与国家等多种关系，其内涵较为复杂，也带来一些难题。如美国界定人权必须是“个人权利”，但发展权涉及人民权利，意味着一个国家的全部人口——包括土著人等——也有权积极、自由和有意义地参与发展。

西藏自治区山南市加查县坝乡，村民们观看藏语版电影。赵朗 摄

中新社记者：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第52届会议上，中国、巴西、南非等近80个国家共同强调同等重视、平衡推进经济社会文化权利、公民权利、政治权利及发展权，您如何看待这一观点？

德费特：我同意发展权应得到同等重视，与其它人权处于同等地位。它会为国际人权事业带来两大好处：一是促进国际合作。现在各国用于落实发展权的资源显然不均等，要想让人人平等享有人权，需要加强团结，促进国家间合作。这是发展权的重要作用，但尚未得到充分发挥。

安徽省合肥市包河区第五届“临工工匠”技能大赛在常青街道凌大塘临工集散中心举行，砌筑工进行砌墙技能比拼。韩苏原 摄

其二是促进社区发展。纯粹的“个人”概念或许很符合西方人权观，但我认为需要超越这一概念。在现实生活中，可以看到许多人从社区获得支持，依赖这些社区实现自己的权利，因此除了国家层面，通过社区层面落实发展权也很重要。

中新社记者：面对当前贫富差距、气候变化、环境保护等挑战，发达国家应如何帮助发展中国家实现可持续发展？

德费特：我认为各国相互合作的义务非常重要。国家实力和保护人权的资源并不均等，发达国家有义务开展合作。这意味着他们在决策时应考虑发展中国家，其贸易、农业等政策不应伤害发展中国家的利益。

理想情况应该是达成一种共识，即发展是人类社会面临的共同问题，是国际社会共同努力的目标，而不是某个国家的责任。一国不能只考虑自身利益，只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

参赛选手在首届世界职业院校技能大赛上的装备制造赛项单元进行技能展演。佟郁 摄

至于具体措施，发达国家投资帮助发展中国家增强能力建设很重要，既可以提升一国履行人权义务的能力，也可以提升权利持有者即人民自身的能力。

国家实力的不均等还与国际经济秩序有关。历史上国际贸易组织、国际金融机构乃至整个国际经济体系更多惠及发达国家，现在需要重新思考如何让一些国际经济机构更多惠及发展中国家。

中新社记者：发展中国家应如何加强合作，实现共赢发展？

德费特：相互合作的义务同样适用于新兴经济体，应同所在地区欠发达国家加强合作。

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投行）是首个由中国倡议设立的多边金融机构，专注于基建投资的新型多边开发银行。陈晓根 摄

历史上殖民主义对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关系造成影响，致使发展中国家对发达国家的一些举动存有疑虑。因此有观点认为，由于不存在殖民主义问题，“南南合作”会更容易。正如反殖民主义曾推动不结盟运动，我认为对殖民主义的共同记忆也会推动发展中国家加强合作。

中新社记者：您认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公室(人权高专办)等多边人权机构应采取哪些举措推动落实发展权？

德费特：目前在全球范围，发展权只是形成宣言，没有形成公约，是没有法律约束力的所谓“软法”(soft law)，致使发展权落实不够。2019年以来，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着手起草发展权公约草案，推动制定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发展权文书。对联合国人权高专办而言，我认为应继续推动落实发展权。

另外，许多国家将促进发展纳入国家规划，联合国人权高专办可汇总有关落实发展权及国际合作的最佳做法，向世界各国和人民推广优秀案例，包括通过组织国际会议实地考察这些优秀案例。目前联合国人权高专办已开展这方面的工作。(完)

受访者简介：

科恩·德费特(Koen De Feyter)，比利时安特卫普大学国际法教授，全球法律与发展研究网络执行委员会主席，曾任联合国发展权专家机制专家，主要研究领域为国际法与可持续发展及非西方背景下的人权。

【编辑:苏亦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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