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一针比买房还难，又一款国产HPV疫苗上市救急

近日，又一款国产二价HPV（人乳头瘤病毒）疫苗正式拿下国家药监局的上市批准。这也是国内目前可接种的第四款HPV疫苗。

该疫苗研发方为云南沃森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沃森生物”）旗下公司上海润泽。据沃森生物透露，整个研发过程已历时17年。

近年来，随着宫颈癌相关知识的逐渐普及，越来越多的女性意识到，应及早防范HPV。然而，供应紧缺之下，一针难求的局面持续已久，诸如深圳九价HPV摇号中签率跟买房可以一拼的例子也已不是个案。

《柳叶刀》去年发表的一篇研究报告发现，女性在9岁之后越早接种HPV疫苗，预防癌变的效果越好；而1995年9月1日之后出生的英国女性宫颈癌发病率低至3/100万人、接近清零的主要原因，要归功于其大规模的二价HPV疫苗接种。

多位国内妇产科医生亦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从预防宫颈癌的角度而言，最重要的是在合适的年龄段接种HPV疫苗，有什么苗就先打什么苗。

这意味着，在高价疫苗供应受限的当下，第二款国产二价HPV疫苗的上市对加速HPV疫苗普及、降低宫颈癌发病率仍有重要意义。

二价疫苗，值得

作为女性杀手之一，宫颈癌有多可怕？

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新发宫颈癌共约60万例，新增宫颈癌死亡34万例。其中，中国宫颈癌患者数量占全球近20%，发病率为10.7/10万人，2020年死亡人数已达6万。

这意味着，平均每小时就有6个中国女性被宫颈癌夺去生命。

而这背后的罪魁祸首，正是高危型HPV。

就目前而言，已发现的200多种HPV亚型中，40多种与宫颈感染相关，致癌风险更高的高危型HPV主要包括16、18、31、33、45、52、58亚型，全球约90%宫颈癌由这些亚型导致。其中，16和18两种亚型最为常见，71%宫颈癌病例由二者引发。

也正因如此明确的致病机制，宫颈癌虽然高危，但人类已有武器可以与之对抗，很可能让其成为第一个被消灭的癌症。最重要的一个武器，便是HPV疫苗。

英国已有真实世界数据可以为这一说法佐证。去年11月，这份跨越2006~2019年的数据分析在《柳叶刀》上正式发表：在12~13岁（首次性行为之前）接种HPV疫苗，宫颈癌发病率比之前未接种疫苗的几代人降低了87%；在14~16岁时接种，发病率降低了62%；在16~18岁时接种则降低34%。

要知道，英国早在2008年便将二价HPV疫苗纳入国家免疫计划，并在首批12~13岁女性接种后扩大了接种人群。其所使用的疫苗正是已经被引进中国的葛兰素史克（GSK）的二价HPV疫苗。

目前，全球市场已有的二价、四价HPV疫苗便能预防16、18两个高危型感染，九价疫苗则在此基础之上多预防31、33、45、52、58亚型。

“二价和四价疫苗预防宫颈癌的效果是一样的，能达到70%~80%防护率，九价相较而言多了10%”，国家癌症中心、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流行病学研究室主任赵方辉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然而就上述英国研究结论而言，早接种，比接种高价疫苗更重要。

广东省预防医学会宫颈癌防治专委会主任委员、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妇产科主任李小毛亦呼吁，“还是提倡应打早打、应打尽打，现在有什么苗就先打什么苗，不要因为要等九价而不去打”。

或将推进免费接种进度

去年，世卫组织发布的《加速消除宫颈癌全球战略》，包括中国在内共194个国家加入，共同承诺消除宫颈癌，即将发病率控制在4/10万人以下。

该战略制定的一个小目标是，90%的女性在15岁之前完成HPV疫苗接种。换言之，从国家层面而言，若要降低宫颈癌负担，一个前提便是提高HPV疫苗接种率。

赵方辉团队发表在BMC Medicine上的论文，给中国到2047年实现消除宫颈癌目标提出了一个优化路径：

2021年开始对9岁女孩进行常规HPV疫苗接种，目标覆盖率为95%，并于2031年在国家免疫规划中及时更新多价疫苗；

在2022~2025年对25岁以下女孩进行HPV疫苗阶段性补接种，在疫苗产量限制下以最快的速度扩大接种覆盖率，目标覆盖率为90%。

事实上早在2019年，国家卫健委等部门便联合发文，促进适龄人群免费接种HPV疫苗。但这一路径最大的限制，眼下看来主要仍在于疫苗供应量。

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数据显示，按照我国3.56亿适龄女性、每人3针来算，至少还需要10亿支HPV疫苗。

去年10月，消除宫颈癌之HPV疫苗应用广东专家共识发布会上披露的数据显示，中国目前青少年接种率不到3%，全人群接种率不足6%。

在两款国产疫苗上市以前，全球仅有三款疫苗可用，分别是GSK的二价、默沙东的四价和九价HPV疫苗，中国均已先后引入。但在其生产周期及全球供货的现实下，每年供应中国的数量十分受限，价格亦居高难下。

以GSK的二价为例，据一位医药分析师介绍，其所采用的技术路线（杆状病毒-昆虫细胞表达体系），表达成本高、生产周期长，短时间内很难迅速增加供应。

也正因如此，万泰生物国产二价HPV疫苗在2019年底获批、2020年5月正式开打后迅速放量，首年批签发总量便有246万支，2021年累计批签发量1066万支，市场份额超越GSK。经过扩产，其产能如今可达3000万支/年。

“但从儿童接种的增量及成人接种的存量市场来看，还有很大空白”，前述医药分析师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上海市疾控中心免疫规划科前主管医师陶黎纳同时表示，“在性价比上，国产疫苗相比进口疫苗有较大优势”。

因而，作为后来者，如今获批的沃森生物二价苗仍有较大空间。

从沃森生物二价HPV疫苗的免疫接种程序来看，9~14岁可采用2针程序（0、6月）。“可降低接种成本，提高免疫接种覆盖率”，沃森生物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同时，据沃森生物介绍，其所采用的技术路线，易于大规模生产。目前，其子公司玉溪润泽已经完成了3000万剂年产能生产基地的建设。

目前，中国已有多个地区先后推进HPV疫苗免费接种计划，包括济南、厦门、重庆、鄂尔多斯、广东、海南等。在前述分析师看来，沃森生物二价苗的获批，将为试点扩大提供更多“弹药”。

除此之外，沃森生物董事长李云春还曾在2020年全球疫苗峰会上承诺，未来将分配一半以上的HPV疫苗产能以可支付的价格供应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市场。

去年10月，万泰生物二价HPV疫苗通过了世卫组织预认证，可供联合国系统采购。其董事长邱子欣在2021年业绩交流会上表示，计划未来三年逐步注册出口至30个国家，预计2022年会有一定量的出口。

在全球可用HPV疫苗有限的情况下，出海——尤其是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亦是国产疫苗的一大前景。

高价苗仍待破局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HPV感染所指向的终点并非只有宫颈癌一个，还有宫颈癌前病变、尖锐湿疣、阴道癌、肛门癌等。

也正因如此，在满足基本的预防宫颈癌之外，中国市场也仍然需要更高价的疫苗作为补充。

据中国新闻周刊不完全统计，目前进入临床试验的国产HPV疫苗有20个，其中包括1个二价苗、1个三价苗、7个四价苗、8个九价苗、2个十一价苗、1个十四价苗。公开资料显示，神州细胞的十四价疫苗覆盖了世卫组织公布的全部12个致癌高危HPV亚型，预防保护率预计将从九价苗的90%提升到96%。

同时，还有一款国产十五价苗已完成临床前研究，即将开展临床试验。

其中，进展最快的几款九价疫苗均已进入临床III期，包括博唯生物、万泰生物、康乐卫士等企业的产品。“按一般进度，预计九价疫苗最早也要到2025年才能投入市场”，前述分析师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虽然国产HPV疫苗赛道如今“卷”得厉害，但短期来看仍有空间。国联证券研报指出，一方面国产九价疫苗获批后，价格下降有望进一步提高27~45岁女性渗透率；另一方面，男性适应症也有望成为女性市场之后的又一个千亿市场。

万泰生物去年年报，也展示了HPV疫苗“现金牛”的能力。2021年，万泰生物营收为57.5亿元，同比增长144.25%，而疫苗收入同比增长了360.75%，二价HPV疫苗贡献突出。

不过对于红利期还有多长，业内人士判断并不一致。

一位从业超过二十年的疫苗行业人士认为，以现在九价疫苗的极度短缺情况来看，国产疫苗获批后将快速放量，并将以较低的价格保持增长优势，天花板仍然很高，“有些先期接种了二价疫苗的女性，后续仍可能选择再接种九价”。

厦门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张军则分析，国产HPV疫苗预计尚有三年左右的供不应求期，其后供给将超过需求，很可能进入国家免疫规划时代，价格大幅回落。

“至于进军国际市场，不仅对疫苗质量有较大考验，对企业成本控制来说也有较高要求”，谈及未来竞争局面，前述医药分析师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