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行原行长田惠宇落马背后，金融反腐走向深水区

在“另有任用”四天后，招行原行长田惠宇落马。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官网4月22日发布消息，招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行长田惠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就在田惠宇被查前四天，4月18日，招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关于行长变动的公告称，董事会董事一致同意通过相关议案，同意免去田惠宇招商银行行长职务，另有任用。

值得注意的是，田惠宇并未出席决定他职务任免的这次董事会会议，按公告所述，是“因个人原因”。

招商银行成立于1987年，总部位于深圳，是境内第一家完全由企业法人持股的股份制商业银行。经过多年发展，如今已是世界500强，截至去年末，招行资产总额突破9万亿元。

招商银行在上交所和港交所均已上市，其控股股东是招商局集团有限公司。而招商局集团是中央所属国企，总部位于香港，是著名的四大驻港中资企业之一，历史可追溯到轮船招商局。

从成立至今，招商银行历任三任行长。作为第三任行长，从2013年5月至今年4月，田惠宇执掌招商银行近9年时间。

“谣言”扰动资本市场

在周末传出田惠宇被查“谣言”后，4月18日，周一股市开盘后，资本市场受到影响。

招行A股股价直线下跌，盘中最大跌幅一度达到8.65%。截至当天收盘，股价跌幅为7.35%，创近7年最大单日跌幅纪录。

当天有媒体确认，下午3点左右，招行召开会议宣布：田惠宇同志另有任用，暂由该行常务副行长兼财务负责人、董事会秘书王良主持工作。

这很快得到证实。招行当天晚间发布公告，招行召开董事会远程视频会议，田惠宇因个人原因未出席。董事会一致同意免去田惠宇招商银行行长、董事职务，另有任用。

田惠宇是科班出身的金融老兵，生于1965年12月，安徽金寨人，高级经济师。他1987年从上海财经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中国建行工作。

十多年时间，他历任建行上海浦东分行副行长、建设银行办公室副主任等职。之后离开建行，先后任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信托投资公司副总裁，上海银行副行长。

2006年12月，田惠宇重返建行，历任建行上海市分行副行长、深圳市分行行长、零售业务总监兼北京市分行行长。2013年5月转任招商银行行长至被免前。

在田惠宇落马后，4月25日，招商银行迎来人事动荡后首次开盘。开盘后即再次大跌，截至当天收盘，A股报收38.83元，下跌8.64%；港股报收46.70港元，下跌10.28%。

同时，4月21日至27日，招商银行连续7日被沪股通减持，共计1.56亿股。27日持股量为15.31亿股，占公司A股总股本的7.42%。

面对资本与人事动荡，4月25日，招行举行该行一季报业绩沟通会，安抚投资者。

主持工作的招商银行常务副行长王良亮相业绩沟通会，他喊出“三个不变”“五个坚持”是招商银行成功的密码，也是招商银行的特色和优势所在，董事会、管理层都会长期坚持下去。

所谓“三个不变”即保持董事会领导下的行长负责制不变，坚持市场化的激励约束机制不变，坚持干部队伍人才稳定性不变。

“大家很关心未来招商银行的战略会不会发生动摇、调整、变化。”王良表示，招行的战略非常清晰、坚定。

建行系统多人被查

在田惠宇落马当天，福建省金融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党委委员、副总经理蒋云明，亦官宣被查。多家媒体报道称，蒋云明为田惠宇在上海财经大学上学时期的同学兼室友，关系紧密。

资料显示，兴业银行成立于1988年，总部在福建省福州市。蒋云明曾任福建兴业银行北京分行行长，兴业银行副行长、监事长，今年3月任福建省金融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至此番被查。

另一方面，田惠宇执掌过的建行深圳分行，近期多名高管先后被查。今年4月12日、15日、18日，建行深圳市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王业，党委副书记、副行长张学庆，以及建行深圳市分行原风险总监韩凤林分别被查。

2007年7月至2011年3月，田惠宇曾担任建行深圳分行行长。据券商中国报道，在建行系统内，深圳分行常年业绩第一，在深圳银行同业中也属于领先者，占有较高的市场份额。

王业2014年12月执掌建行深圳分行，今年3月他被调任建行总行科技成果评价改革试点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

从大的背景看，2021年10月12日，参与十九届中央第八轮巡视的15个巡视组完成对25家金融单位的巡视进驻工作，建行是被巡视单位之一。

今年2月24日，中央第十巡视组向中国建设银行党委反馈了巡视情况。巡视组反馈情况时提到，建行严的氛围没有形成，对下级“一把手”管理监督不够严格，信贷、集中采购、新兴业务等重点领域存在廉洁风险。

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强调，巡视如果发现问题不解决，反而会产生“稻草人效应”、“破窗效应”，引发问题泛滥。同时，巡视组还收到反映一些领导干部的问题线索，已按有关规定转中央纪委国家监委、中央组织部等有关方面处理。

据财新报道，王业、张学庆二人被查均与福建房地产商人黄其森有关。

黄其森曾在建行福建分行工作8年，1996年创立泰禾集团。2020年7月，泰禾集团“暴雷”，首次出现公募债券违约情况。据泰禾集团2021年一季报，集团总资产2194.2亿元，总负债1997.58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91.04%，负债至今未化解。

今年3月16日，泰禾集团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黄其森正在协助有关机关调查。

而蒋云明工作多年的兴业银行，与泰禾集团也有不少业务往来。

田惠宇官宣落马的当天下午，招商局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缪建民主持召开招商局集团专题党委会议。会议指出，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对田惠宇的查处，“充分体现了反腐败无禁区、全覆盖、零容忍的一贯立场，再次释放了坚持以雷霆之势反腐惩恶的强烈信号”。

4月26日，缪建民到招商银行总部看望招商银行干部员工，并举行座谈会。会上，他再次提到田惠宇，“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对田惠宇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进行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为招商银行的高质量发展消除了重大隐患”。

缪建民还表示，“虽然招商银行行长变了，但公司治理不会变，董事会对招商银行的支持不会变”。同时希望招商银行广大干部员工静下心来干好本职工作，支持新经营班子开展工作。

金融反腐持续加码

近年，金融领域反腐在不断加码。

据不完全统计，去年7月至今，金融领域至少46人落马。其中30人是中央对25家金融机构展开巡视后被查的。

46人中，既包括工商、建行、交行、中行等国有大行分行行长、副行长，也包括招行、光大等大型股份制商业银行高管。

同时也有政策性银行如国开行分行原副行长，以及城市银行原行长、副行长。此外，央行、银保监会官员，以及信托公司、保险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均有被查。

落马官员多是银行分行高管，比如交通银行四川省分行原副行长刘志刚，中国进出口银行北京分行行长李莅，光大银行原副行长张华宇，工商银行湖南省分行原行长张恪理等。

对于此类现象，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曹和平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银行领域决策权主要集中于行长、副行长或董事长手中，而银行业务具有私密性，具有可操作空间。另一方面，金融等领域反腐不断深化，走向了深水区。过去积累的问题，如今正在清理。

而从年度视角来看，2021年金融圈依旧强力反腐，落马或“双开”人数近70人。整体来看，银行系统落马官员占据了绝大部分。

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官网公布的数据，去年7月至今，至少25名金融领域官员被“双开”。其中包括，建行内蒙古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张勤，建行浙江省分行原行长崔滨洲。

通报显示，崔滨洲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获取贷款、承揽工程等方面谋利。张勤违规干预贷款审批，在贷款审批方面谋利，为拟上市公司提供融资帮助，从中获取股权上市溢价利益。

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经济政策委员会副主任徐洪才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目前金融腐败只是暴露了冰山一角，金融机构高管权力大，受到监管相对较少。他认为，需要对一把手加强监管，从制度入手对权力进行制约。人事权、财权集于一人或几人之手，容易形成腐败。

从前述落马和双开的人员看，不仅有银行高管，还有监管机构官员。反腐专家、北京师范大学刑事法律科学研究院教授彭新林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金融监管机构在金融领域扮演“守门员”的角色，对金融腐败的治理，要多管齐下、综合施策，从金融机构内部的腐败到金融监管领域的腐败，都应当坚决惩治、同等重视，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持续深化金融领域腐败治理。

从实践情况看，金融领域腐败最严重、最集中的表现形式就是金融信贷腐败，其不仅破坏金融运行规则，抬高金融服务成本，给国家造成经济损失，而且扰乱正常金融秩序，危害金融稳定和国家经济安全。彭新林认为，惩治金融领域的腐败和处置金融风险需要同步推进。

在专家们看来，金融是现代经济的血液，也是国民经济的命脉，金融领域腐败往往与各种市场风险交织，不仅影响金融职能作用发挥，更容易引发系统性风险。

今年以来，中央继续强化金融反腐。2月下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会议指出，十九届中央第八轮巡视成效明显，发挥了政治监督作用。

十九大以来，坚持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严厉惩治金融领域腐败，有效化解重大金融风险，中国金融业发展取得新的成效。同时，巡视也发现，金融单位在落实党的全面领导、加强党的建设、全面从严治党等方面仍然存在不少突出问题，有的问题带有共性，必须认真解决。

会议强调，加强对“一把手”和领导班子的监督，做到惩治金融领域腐败和处置金融风险同步推进、严肃追责和追赃挽损同步推进、建立制度和强化制度执行同步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