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迷蒙：美国海军史无前例大规模演习的跟踪研究

来源：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2021年8月3日-16日，美国海军在全球多个地区同时举行名为“大规模演习-2021”（LSE 21）的军事演习活动。据美军官方网站宣称，此次演习将在全球17个时区同步开展，主体力量由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组成，参演舰船包括航母、驱逐舰、潜艇等多种类型。因此，美国媒体称其为近40年来最大规模的演习，甚至有媒体称它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海上演习。在美国宣称的大国竞争时代，这场演习的背景、地域、规模、科目、特点等，非常值得跟踪与研究。

演习兵力、装备和地域

据美国官方网站的信息称，“大规模演习-2021”长达14天（8月3日-16日），参加演习的装备有至少包括36艘舰船在内的航空母舰、驱逐舰、潜艇、飞机、无人舰船等。参与演习的兵力和人员包括美国海军、海军陆战队、政府部门和其他的保障力量，此外还有50多个虚拟单位，总计参演兵力约有2.5万人。

美国海军舰队责任区划分图

海军“大规模演习-2021”由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指挥，在美国舰队司令部、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海军欧洲司令部三个责任区开展，由参演的海军司令部和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共同领导。2参与演习的军事力量分布在17个时区，包括太平洋、大西洋、地中海等海域，涵盖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以及6个海军司令部（美国舰队司令部、美国太平洋司令部、美国海军欧洲和非洲司令部、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美国海军陆战队欧洲和非洲司令部，美国海军陆战队太平洋司令部），由5个美国舰队（第二、第三、第六、第七和第十）和三支海军陆战队远征军组成。3

需要指出的是，美国海军第十舰队是美国海军的一个功能性编队，成立于二战大西洋战役期间，此前的任务是协调反潜作战。2010年1月29日，第10舰队进行重建，其职能与美国舰队网络司令部交叉，但接受其领导，其担负的作战职责是协同友军进行全面的网络战、电子战、信息战、以及执行其他的网络、电磁和空间领域作战任务。

美国海军“大规模演习-2021”参加兵力

此外，在“大规模演习-2021”中，为了更好地呈现海军在未来可能面临的真实作战场景，演习还将利用类似于虚拟视频游戏环境的技术，通过网络技术连接全球各地的司令部和部队，扩大参与者的数量，从而增加真实和虚拟的参演机构数量。

演习的目标内容

综合美军各类开源情况报道，美国海军“大规模演习-2021”目标清晰，即向中国和俄罗斯传达这样的信息与姿态：美军具备同时多线作战能力。根据现有公开素材，其演练的重点内容可能包括：

美国海军作战样式向“分布式作战”转型

美国海军战争学院海军战略专家霍姆斯称，演习可能会让对手注意到美国可以同时应对来自黑海、东地中海，以及中国南海和东海的挑战，制止分散美国军事力量的做法。霍姆斯还声称，这次演习标志着美国海军回归二战时的作战方式，在作战方法和技术上不再倚重航母和大型舰艇，而是打造一支灵活、高效的力量，在受到攻击损伤后可以继续战斗。霍姆斯说：“如果我们向对手展示的这种方法有效，就会增强我们阻止他们攻击我们或盟友的能力。”4因此，此次美国海军大规模演习，将在大国竞争背景下，探索“分布式作战”的样式与经验，推动其向实战转型。

美国海军航母斯坦尼斯号（近）和林肯号（远）

检验联合指挥与协同能力

据称，“大规模演习-2021”将会检测和验证美国海军的综合实力，以最大限度的提高现有兵力与武器装备的杀伤力，同时也为面向未来的战术和训练提供了很好机会。通过2021年大规模演习，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将在全球范围内应用取得的经验和战斗概念，如分布式海上作战（DMO）等，改进多个舰队协同行动的能力，进一步推动其在所有相关领域的全球性同步和合成行动，确保美国海军在未来高端战斗中保持优势。

“制海权奠定了海军任务的基础，”美国海军第六舰队司令吉恩·布莱克中将说，“海军大规模演习是对指挥官的一次全面的海战指挥能力的检验，覆盖战术层面到战略层面。……同时整合海军陆战队，以展示全球舰队从公海到濒海所进行的协同作战。”5

全面验证近年来所提出的新型作战概念

美国海军“大规模演习-2021”将会为制定和检验各种海军作战概念提供一个重要的机会，推进这些新的作战概念进行首次实战验证，这些作战概念包括“分布式海上作战（DMO）”、“对抗环境中的近海作战（LOCE）”、“远征前进基地作战（EABO）”等。6

“分布式海上作战”是一种典型的进攻性作战概念，核心思想是组建小规模非航母编队，平时保证对关键海域的控制，战时与航母编队联合行动。其主要包括两方面内容：增强美海军反舰能力，并创新海军作战编成方式。

“对抗环境中的近海作战”概念是指海军和海军陆战队联合行动，综合运用海、陆、空、网和电磁等五个方面的力量，构建可扩展的一体化海军作战网络，形成持续机动的前沿力量，以应对近海较大规模的冲突，夺取和维持近海制海权。

“远征前进基地作战”概念是指美海军陆战队针对地面作战行动，利用岛屿等破解对手反介入/区域拒止策略，保证部队在对手的拒止火力中生存，并构建“远征前进基地”。

实施网络战、信息战、无人作战系统等攻防演练

美国海军“大规模演习-2021”将展开网络和信息战演练，战斗期间后勤保障的推演和训练，并且引入无人系统。正如麦克·吉尔迪上将在美国海军学院华盛顿国防论坛上所说，“我们想深入了解这些作战行动以把它们融合起来。因此，无论是要修正航向还是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我们都要看到这些作战方案的实际效果。”他还表示，这次大规模演习不仅包括对这些能力的检验，还首次在实弹演习中加入了小型战术网络分队和信息战单元，海军将在网络与信息领域展开攻防。此外，美军在此次演习中还将引入无人系统，“有些攻击群将会在换防时使用少量的无人系统”。

美国海军网络防御作战司令部（NCDOC）参加“大规模演习-2021”

检验全域作战条件下的保障能力

美军在演习前的采访中表示，在战斗演练期间，后勤保障将是重点。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也将在演习中展开这一领域的训练，“我们一直在推演和研究后勤保障，但却没有真正制定出一个在战斗中维持舰队的计划，不仅是后勤，还有战损控制，我们需要这样的计划”。

演习主要特点

美国的独奏

这次号称规模空前的美国海军大规模演习是美国独自进行的，没有邀请任何其他国家的军队参加。美国认为，海军可以在邀请其他同盟国家参与之前，有机会独立验证评估其新版全球性合成方案。9结合此次演习中积累的经验，美军计划今后将这种大规模的海军演习每两年举行一次，海军已经计划在2023年的大规模演习中邀请盟国和伙伴国家的军队参与。10

全球范围内的指挥与控制

美军表示，这种横跨17个时区的大规模演习，对于演习司令部而言指挥和控制将会是巨大的考验。对各类作战部队协同行动也提出了严格的要求。相信各个作战舰艇之间和后勤保障舰艇之间保持高效联动，形成联合作战能力，将是演习的重点。

新的作战概念

为推动海军从打击恐怖主义向应对中国和俄罗斯的转型，美国海军提出了“海上分布式作战”、“对抗环境中的近海作战”和“远征前进基地”等概念，并依据这些概念和场景探索新的战法，预计此次演习将会充分验证这些新的概念，为美国海军积累作战经验。

仿真网络

除了30余艘各型舰船参加此次大规模演习外，美军还通过创建虚拟网络环境，将50多艘军舰加入此次演习。“通过仿真模拟，将会尽可能多地增加参与演习的单位与力量”，既能够节约演习支出成本，又可以检验美军的通信与网络能力，同时最重要的，是还能够获得“分布式作战”的演练数据，扩大并提高大规模演习的成果与效能。

无人舰船或平台

海军陆战队司令大卫·伯格将军说，海军和海军陆战队需要在短时间内对无人系统进行大量试验，为此他们可能会开始使用替代品来扮演无人水面或海底舰艇的角色。“这样我们可以更快地学习，而不是在三、四年里等待无人平台。要让人等武器，而不是武器等人。11

演习初步分析和思考

军事演习是军队战备训练的最高形式，是增强军队战斗能力的一种重要手段。透析美军此前进行的军事演习，一般会赋予一个特定的代号，比如“海上微风”、“欧洲卫士”、“环太平洋军事演习”12等。但这次美国直接称其为“大规模演习”，其呈现的心态和意图，值得分析与思考。

大国竞争背景下的战略定位与转型

美军海军在全球范围内同步举行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上一次可追溯到1981年。当时正值冷战期间，卡特总统在位时的海军作战部长詹姆斯·霍洛韦鼓吹制海权对于美国维持军事同盟至关重要，美国政府也将发展美国海军当作与原苏联开展外交的一张暗牌。里根总统上台，提拔约翰·莱曼作了海军部长。在里根总统的支持下，北约于1981年8月进行了规模空前庞大的“海洋冒险”演习，向原苏联释放的信号是一旦爆发冲突，“美国和北约不是被动的一方。”13 

这次大规模演习从1981年8月1日开始，长达两个半月。参与力量有来自14个国家的部队，总人数超过12万人，250艘舰船，以及大约1000多架飞机。大西洋舰队和大西洋司令部司令哈里·特林上将指挥了演习，演习的目标是锻炼提高北约海军在战时保护大西洋航线的能力。

美国前任海军作战部长莱曼（左）

对照“2021年海军计划”，回望40年前的莱曼战略，其背后的考量是在全球反恐作战完成后，将战略重点转向大国竞争，将中国和俄罗斯视作威胁，认为“中国是我们最紧迫的长期战略威胁”。14在《2021年海军计划》中，美军称中国拥有世界最大的舰队，继续建造航母、潜艇、两栖攻击艇和新一代战斗机，在第三世界国家修建基础设施以控制出海口，对美构成了严重威胁。美国海军则认为俄罗斯在大搞核武器现代化，发展战斗机、轰炸机和高超声速导弹，不断扩大海军的行动范围，越来越靠近美国的海岸，并屡屡对美国发起网络攻击。

因此，在大国竞争的战略定位下，美军重塑冷战思维，由全球反恐作战向大国竞争转型，以中国和俄罗斯为主要假想敌，组织了此次规模空前庞大的“大规模演习-2021”。

新式武器系统和作战概念验证值得关注

美国海军认为大量的高技术武器装备，必须要经过严格的军事演习验证才能发挥出其高效的性能。因此，在大型演习中，美国海军都会投入一定的新式武器，对其作战性能进行验证，例如在1981年的大规模演习“海洋冒险”中，海军展示了“战斧”导弹。15正是由于在类似实战的演习环境中得以应用和检验，并在随后的战争中不断得到完善和改进，时至今日，“战斧”系列导弹仍在服役并保持着相当的力量。

美国海军陆战队“埃塞克斯”号（LHD-3）两栖攻击舰在“跟踪与射击”演练中操作舰载密集阵武器

此外，美军在结束全球反恐作战后，其作战概念和作战样式由“基于能力”向“基于威胁”转型，美国国防部、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分别提出了多个新的作战概念。而此次“大规模演习-2021”似乎正是为这些新的作战概念量身打造，美国海军构设了不少全新的战术概念和场景，对“海上分布式作战”、“对抗环境中的近海作战”、“远征前进基地”等新型作战概念进行验证，无人舰船平台也将在训练中出场，意图通过大量的演习行动，探索新的作战样式，形成新的作战方案，为打破对手的“反介入/区域拒止”寻求良方。

联合作战与协同保障需要持续跟进研究

美国海军每年都会在全球各大海域举行近百场军事演习，既有单军种战术型演习，更有跨兵种多国综合型演习。在多年的演练和实战行动中，美国海军积累了丰富的联合作战经验。但这些数量众多的军事演习，大多在单一海域实施，或者跨海域分期实施。而此次“大规模演习-2021”则是以两个大国为假想敌，跨17个时区在太平洋、大西洋、地中海等全球海域同步实施，还计划通过虚拟系统组织真实舰船与模拟舰船进行协同演练，这不仅仅是炫耀实力，更多地是在检验美国海军的“全球联合指挥控制情报与通信”协同能力，为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两线或多线军事冲突进行预演。

与以往美军组织的大规模演习不同，一贯注重多国协同作战的美军此次没有邀请任何一位盟友参加，推测美军可能在事关作战能力的重要领域，比如新作战概念验证、新武器平台试验、指挥控制系统构建、情报监视侦察融合等方面有其自己的考虑，暂不与盟友分享。但是据报道，两年后的“2023海军大规模演习”，美国海军已经开始考虑邀请盟国或者伙伴国军队参加。

规模空前庞大的海军“大规模演习-2021”由于参演人员众多、舰船设备复杂，提供后勤保障是时刻需要面对的重要问题。经过多年的积累，美军已经设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和规定，拥有功能强大的水面与空中保障平台。但在大国竞争背景下，海洋环境极为复杂，全球战场瞬息万变，因此后勤装备保障演练将是此次大规模演习的一项重要内容，其综合保障平台、样式、能力、特点需要持续进行关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