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喜剧演员”到“国民英雄” 泽连斯基会怎样谢幕?

俄乌冲突这半年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无疑成为了全球最受瞩目的“顶流网红”。

在一周前，泽连斯基还是一些人眼中“无可指责的民族英雄”，不顾个人安危留在基辅，领导乌克兰抗击俄军。然而上周，他在采访中承认，在冲突爆发前就已收到西方情报部门“俄罗斯即将对乌克兰发动军事行动”的警告。但由于担心乌克兰民众恐慌出逃引发经济崩溃，他选择“知情而不作为”。

↑8月8日，泽连斯基在基辅办公室接受采访

随后，泽连斯基遭到了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最激烈的舆论抨击。不少乌克兰公众人物和学者纷纷指责其“淡化冲突风险”的决定，更称他应对平民在冲突中遭遇的安全问题负有部分责任。

但这些仅是如今围绕泽连斯基产生的争议之一。在俄乌冲突初期，这位演员出身的总统身上被贴满了“正能量”标签：“鼓舞人心的乌克兰战时领袖”“国家捍卫者”……但随着战火持续，泽连斯基身上的“光环”开始逐渐褪去。

回顾这半年，以俄军进入“对乌特别军事行动”第二阶段为分界线，泽连斯基的“重心”也从“对外”转向了“对内”：从最初忙着在各种国际场合亮相，吸引全球对乌克兰的目光，到后来忙着“抓内鬼”，和地方官员“内讧”，和乌军总司令“争宠”……

随之而来的是，泽连斯基的个人形象也从“喜剧演员”变为“乌克兰国民英雄”，如今似乎有被西方“抛弃”的预兆。

上半场：横空出世的“英雄总统”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对乌克兰发动特别军事行动当天，泽连斯基和团队很快收到美、英两国官员“立即撤离乌克兰”的提议，并承诺帮助他们在波兰东部建立一个流亡政府。

↑据央视新闻，当地时间2月25日，据美乌官员消息，美国政府准备帮助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离开基辅

但泽连斯基似乎“完全不曾考虑过这些提议”，在与美国官员的秘密通话中，他的回应随后登上了全球头条，“我需要弹药，而不是搭车。”当晚的视频通话中，他同样用一句话“搞定了”欧洲领导人——“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我”。

据红星新闻此前报道，正是这句话，让欧洲领导人的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令西方国家就切断俄罗斯SWIFT系统的制裁“加码”达成了一致。

冲突爆发第二晚，基辅被炮火包围之际，有关泽连斯基已逃亡国外的传言四起。泽连斯基和几位部长在总统府院子里用手机拍下一段视频，称他不会离开乌克兰并“将坚决保卫乌克兰的独立，保卫这个国家”。这段视频一经公布，便点燃了全球舆论。

也是从这一天起，这位曾连乌克兰自己人也不看好的“演员”总统脱下西装，换上标志性的军绿色T恤和夹克，留起了络腮胡，开始以“战时总统”的形象不断出现在全球公众视线里。泽连斯基称，正是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在这场冲突中的角色。“你知道他们在看着，”他说。“你成为了一个象征。你需要像国家元首那样行事。”

↑当地时间3月16日，乌总统泽连斯基在美国国会发表视频演讲

从3月到4月，泽连斯基平均每天对外发表一次演讲，他的身影通过大屏幕出现在了美国国会、欧洲议会、韩国议会、世界银行和格莱美奖等国际场合，用“接地气而又高谈阔论”的演讲激励、增强了西方各国对乌克兰支持。这样“独树一帜”的演讲风格，也让泽连斯基在乌克兰民间，在西方立法机构的大厅里成为了“英雄”。

有媒体报道称，这似乎得益于喜剧演员的功底，泽连斯基几乎把每一场演讲当作了一次“表演”，为目标观众而精心“编排”。在美国国会发表讲话时，他提到了珍珠港和“9·11事件”，在英国议会他提到了莎士比亚和丘吉尔。正是在演员方面的经验积累，让他收割了西方的大量支持及社交媒体上的舆论支持。

在4月的一次采访中泽连斯基坦承，如何让全世界持续关注乌克兰，已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使命”。用他的话形容，为了“让世界像乌克兰一样经历这场战争，把它当作关乎自身生存的问题”。

不过，就连泽连斯基的身边人也对此褒贬不一。“有时他会进入角色，开始像演总统的演员一样说话，我不认为这对我们有帮助。只有在筋疲力尽的时候，他才会摘下面具。”曾是戏剧演员的乌总统办公室负责人阿雷斯托维奇说道。

乌克兰前内政部副部长兹古拉泽则对此“高度评价”，“我们生活在现代世界，我们知道舆论制造者和名人很重要，塑造世界的不只是政治家。”

无论是否“作秀”，在此阶段的频繁亮相无疑让泽连斯基成为了全球“顶流网红”，也鼓舞了乌克兰人，他的支持度开始稳步回升。与此同时，美国和欧洲迅速伸出“援助之手”，向乌克兰提供了二战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援助。而所有这一切，都帮助乌克兰军队赢得了在基辅和乌克兰北部的攻防战。

↑5月，《时代》杂志2022年度100位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评选出炉，泽连斯基以5%的得票率位居第一名

5月，《时代》杂志2022年度100位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评选出炉，泽连斯基以5%的得票率位居第一名。然而，泽连斯基的“高光时刻”似乎就此“戛然而止”。

下半场：沉迷“内斗”的总统

4月初，俄军全面从基辅方向撤离，泽连斯基公开宣布乌军取得了“重大胜利”。4月19日，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表示，俄军在乌特别军事行动进入了第二阶段，即全面控制乌东部顿巴斯地区和乌克兰南部，“顿巴斯会战”就此全面打响。

↑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

有报道称，随着乌南部及顿巴斯局势日益严峻，乌克兰政府面临的挑战与日俱增，无论是“在国防还是政治方面”。尽管此前在基辅、哈尔科夫等地取得了胜利，但马里乌波尔和北顿涅茨克的失守令“乌克兰传统的政治纷争卷土重来”。

一方面，前总统波罗申科领导的反对派利用顿巴斯的战局，开始抨击、质疑泽连斯基团队和他们采取的战术。另一方面，有关泽连斯基政府闹“内讧”的传言四起。美国研究机构威尔逊学者中心（Wilson Center）米纳科夫表示，随着基辅的硝烟散去，在俄乌冲突的第三个月，乌克兰政坛熟悉的政治争吵和互相攻击似乎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不断忙着在国际上求助的泽连斯基，“工作重心”也开始有所转变。当地时间7月17日，泽连斯基解雇了自己的发小、乌国家安全局局长伊万·巴卡诺夫和总检察长伊琳娜·韦涅季克托娃，引起了外界对乌克兰政府内部的关注。

随后，泽连斯基发动了一场大规模“内部清洗行动”，开始抓“内鬼”。当时，泽连斯基将这一过程称为“自我净化”，并表示已有至少651起针对乌克兰执法部门和检察机关人员“通敌叛国”案件被立案。而在过去一个月内，乌国家安全局等重要机构领导层遭遇“大规模裁员”，乌克兰政府及地区的多位高官相继被撤职。

↑泽连斯基在乌情报机构内部大阵仗地抓“内鬼”

而这一切仍未结束，当地时间8月22日，刚与泽连斯基见完面的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透露，泽连斯基怀疑其核心集团的忠诚度，并对此感到“忧心忡忡”。他表示，泽连斯基称周围人“经常欺骗他，担心自己被亲近的人利用”。

与此同时，乌克兰地方政府官员也公开与泽连斯基“撕破了脸”，让乌内部的“内讧”彻底浮出了水面。多名乌克兰地方市长本月公开表达了对泽连斯基及其政府的不满，称泽连斯基政府试图排挤地方官员，以维持对大量国际援助资金的控制，并趁机打压竞争对手。 

7月，此前一直与泽连斯基政府站在一起的切尔尼戈夫市市长阿特罗申科突然宣布与乌政府“决裂”，并指责泽连斯基的“同伙”试图将他赶下台。他表示，“如今抵抗的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上级的攻击”。

“战时英雄”或被西方所“抛弃”？

除了忙着“排除异己”和“怀疑身边人”外，泽连斯基近段时间还忙着与乌军总司令瓦列里·扎卢日内“斗法”。

↑扎卢日内（左）是泽连斯基（右）

据报道，随着乌军在顿巴斯地区“节节溃败”，西方“金主”对泽连斯基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7月17日，乌克兰扎波罗热州行政总委会（战时管理机构）委员弗拉基米尔·罗戈夫透露，西方国家已经向泽连斯基当局下达最后通牒——“斯拉维扬斯克一旦失守，对乌政府的资金援助就别想了。” 

事实上，近两个月以来，美国及西方国家释放的众多“信号”表明，西方不仅厌倦了俄乌冲突，而且对泽连斯基政府的腐败“感到恼火”。本月，前美国白宫记者托马斯·弗里德曼也在专栏文章中透露，白宫对乌克兰当局的不信任比在公开场合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其中也包括泽连斯基。

与此同时，有关泽连斯基政府即将辞职的传言也闹得沸沸扬扬。8月8日，俄媒透露，美国可能已开始寻找泽连斯基的“接班人”，在俄乌冲突中“表现亮眼”的乌军总司令瓦列里·扎卢日内或将取代泽连斯基。 

据悉，两人之间早已产生了矛盾。今年6月，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也曾透露，乌总统和乌军方高级将领之间的矛盾正在加剧，“争吵在一个月前就出现了”。 

8月17日，乌内部消息人士表示，担心被“表现亮眼”的扎卢日内“抢了功劳”，泽连斯基正计划“换帅”让其转任乌克兰国防部长。报道称，泽连斯基可能无法成功罢免扎卢日内，因为后者在乌克兰民众及“外国伙伴”中都有着极高的支持率，而泽连斯基在西方的地位正逐渐被扎卢日内所取代。 

↑乌武装部队总司令扎卢日内

俄乌冲突持续六个月之际，美国及西方国家似乎“正悄悄拉开与泽连斯基的距离”。乌克兰前议员阿列克谢·茹拉夫科指出，喜剧演员出身的泽连斯基已不适合出任乌克兰总统了。美国海军陆战队前情报官员斯科特·里特也认为，泽连斯基已经失去了西方领导人的支持，他们已经不再相信泽连斯基塑造的“英雄形象”。

而在乌克兰国内，自从承认他收到西方情报部门“俄罗斯即将对乌克兰发动军事行动”的警告后“知情而不作为”，泽连斯基遭到了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最激烈的舆论抨击，“乌克兰民族英雄”一夕之间跌落神坛。

今年4月，躲在地堡里的泽连斯基曾感慨道：“我变老了，因为这些我从未想要的‘智慧’而老去。这是死亡和战火带来的智慧。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获得那样的知识。”

泽连斯基坦言，自己不知道这场冲突将如何结束，也不知道历史将如何描述他在其中的角色。这一刻，不知道他是否后悔三年前所做的选择。2019年新年夜，泽连斯基曾在竞选宣言中提到了自己的“乌克兰梦”。当时，他在电视机里对乌克兰民众说道：“我梦想着有一天，医生和教师获得公允的报酬，腐败官员得到切实的惩处，老人享受惬意的退休生活。”

如今，俄乌冲突已持续六个月，战火仍在蔓延。等待乌克兰和泽连斯基的，依旧是无法预测的未来。

红星新闻记者 徐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