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坡上人群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

“斜坡上人群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 多名亲历者讲述韩国首尔梨泰院踩踏事故生死时刻 

当地时间10月29日晚10点左右(北京时间10月29日晚9点左右)，韩国首尔梨泰院商圈发生踩踏事故。截至当地时间10月30日晚11点，据韩国中央灾害安全对策本部确认，此次踩踏事故已造成154人死亡，132人受伤。其中，经中国驻韩国大使馆确认，截至30日中午，已有4名中国公民在事故中遇难。

多名亲历者向新京报记者讲述了这段生死时刻。事发地在梨泰院商圈酒吧一条街附近的巷子。据目击者向新京报记者描述，当时人群“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中国留学生徐丽丽(化名)事发时也被推搡到人群里，挤到“一点空隙都没有，像是两三百人压在身上”。她看到前面的人成片倒下，旁边的人被挤到晕厥。大批救援力量抵达后，拥挤仍持续了一段时间。

在韩媒的最新报道画面里，狭窄的巷子里遍地狼藉，人群被疏散后，踩踏事发地拉起警戒线，工作人员正进行实地调查，包括找寻遇难者身份证件等。

事发前

“通往酒吧一条街的巷子里全是人”

作为韩国知名商圈之一，梨泰院附近有很多酒吧、餐馆、商店，在年轻人中颇受欢迎。它是韩国较大的万圣节游玩胜地，由于疫情，已有两年没举行万圣节活动。今年10月初，梨泰院就开始庆祝万圣节，原定在30日结束。29日，是梨泰院万圣节活动倒数第二日。

在韩国首尔的中国留学生苏阳(化名)向新京报记者回忆，每年万圣节前夕，梨泰院都会迎来身着角色扮演服装的游客，29日晚上9点左右，他来到梨泰院时，主干道已经人头攒动。

“街上全是车和人，堵得水泄不通。”同为中国留学生的鹿家秀回忆。当晚9点半左右，她和好友乘坐公交车到达梨泰院，鹿家秀在韩国留学三年，“一般重大节日都喜欢去梨泰院。”

当时，她和好友选择先去了梨泰院地铁站旁一家名为“pump kin”的酒吧。此时，人群已经十分拥挤，平常步行10分钟的距离，走了半小时才到，“我朋友比较矮，害怕会出事，当时是我护着她走进酒吧的。”

人群的拥堵让一些人改变了计划。

“根本走不动，全是人，我们就直接去街对面吃饭了。”32岁的亲历者Zarniger Suyunova告诉记者，29日晚9点45分左右，为庆祝万圣节，她和家人带着孩子一起到达梨泰院。约10点15分左右，她感到主干道“非常拥挤和吵闹”，就转向一条小路，“我带着孩子去这条路最头上的糖果店买了糖，本来想去远一点的一家餐厅，后来也算了。”

23岁的王珊珊(化名)向新京报记者回忆，9点半左右，她和朋友出了梨泰院地铁口，一开始先往主干道方向前进。“那边有个酒吧一条街，比较有名的特色是可以跟人合影，我就想去那边合影。”

这是一个上坡。当时，她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前面有女生不停地喊“前面有人！”但她后面的人“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怎么样，一直往前推我”，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幸好，她朋友把她拉到了下坡路上，她们得以往下面走。

也有人继续往坡顶走。据王磊(化名)介绍，事发当天，他与朋友四人计划晚上去梨泰院聚餐。“我们刚到，就发现通往梨泰院酒吧一条街的巷子里全是人。”王磊回忆，他与朋友决定，沿着一条宽大约4米、人相对较少的陡坡巷子进入。因为现场拥堵，四五十米左右长的陡坡，几人走了近10分钟才到达坡顶。

此时已是夜间10点，人群中的欢呼声达到了顶峰。

事发

“感觉像是两三百人压在身上”

据王磊介绍，梨泰院酒吧一条街与多条巷子相通，且道路多为陡坡。他所在的巷子较宽，两边都有正在营业的商户。而有些巷子非常狭窄，两边都是墙，没有商户，“一旦发生踩踏，根本没有地方撤。”

往上走越靠近酒吧一条街，人越多。当晚10点左右，意外发生了。

“越往坡顶走越挤，等我们到达坡顶汉密尔顿酒店附近的丁字路口，准备往左走的时候，就看到几名游客在推搡争执。”从人群的空隙中，王磊看到有几人倒在地上，紧接着就传来了尖叫和呼救声。

“当时我们在里面被挤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脚有时候都踩不到地，后面我和我几个朋友都出现头昏、恶心想吐的情况。”王磊说，意识到不对劲，他与朋友几人就赶紧向右，往路边人少一点的地方走，最终几人撤到一家酒吧门口。

在王磊等人撤退的同时，中国留学生徐丽丽(化名)经历了生死一刻。

原本，徐丽丽和朋友在梨泰院附近散步。两人准备穿行Tapas酒吧旁的一条窄巷后，向左转抵达地铁站。然而，刚下到一半时，两人就被卡住了。窄巷约有4米宽，属于下坡路段。“不知道怎么回事，后面人一直推我们，我们就被推到了最前面。我看到前面的人倒了一个、倒了两个、倒了三个，前面都倒了。”徐丽丽说。

她和朋友被夹在中间。“一点也动不了，被挤得不行了，一点空隙都没有。感觉像是有两三百人压在我身上。”当时，她感觉被挤得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我前面的女生哭着哭着就没有声音了。左边的女生已经被压在最下面了。后面男生吐了我一身，都是脸贴着脸的情况。后面的男生后来开始吐血，我害怕极了。现场还听到有中国人说话，但是因为特别乱，不记得那么多。”徐丽丽回忆。

20分钟后，王磊听到，一名身穿119制服的消防员和一名警察赶到现场，拼命喊：“发生踩踏事故了，不要再往这边挤了。”

“现场音乐声太大了，除了周围几个人，其他人根本听不见。”王磊说，人群仍旧在往上走。“坡上的人拼命想往坡下走，坡下的人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拼命往前挤。”

救援

“警察和医生把人从人堆里拽出来”

事故发生时，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阳回忆，事发几分钟后，他从另一条小巷中走出，看到了事发小巷处有大概十个人躺在地上，旁边正有人为他们做心肺复苏。“应该是人们在一个窄巷子下坡，前面有几个人摔倒，然后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很多人都倒了，处于队伍前面的人被挤到窒息。”

警察和医生赶到现场后，进入小巷。由于被踩踏人数过多，巷子过窄拥挤，“昏迷的都堆在人堆里，救都不好救。警察和医生把人从人堆里拽出来，没救过来的人抬出来后在街道上排成一排。”苏阳说。

当晚11点40分左右，王珊珊与同伴前往地铁口时，仍有数不清的人群推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她感觉呼吸不过来，听到有人在喊“不要拥挤了！不要拥挤了！”但并未起效。当时警察和救护车都已到场，“我感觉警察根本管不过来。”后来，还是一名女警察跟她说，“往车道那边钻”，她才得以逃脱人群。

晚上11点50分左右，鹿家秀和好友准备从酒吧离开时，发现酒吧封锁了门，“说是外面门口有踩踏事件”。然而仅10分钟后，门就打开了。她出去一看，一排人躺在地上，“得有十几个人”，医护人员正在抢救。

“但是人太多了，现场的救援人员根本救不过来，很多都是看看还有没有呼吸，没有就跑去抢救下一个了。”王磊说。

被困约1小时后，徐丽丽和朋友被救出。“我朋友当时已经昏厥了，被送去医院，我被放在旁边，他们先救那些已经昏倒的人。被救出后我还是感到有种窒息感，喘不上气来，我的腿还是肿的，也很疼。”徐丽丽说，经过初步检查，她的骨头并无大碍，正在接受治疗。她的朋友目前已经出院观察。

那一晚，因为打不到车，很多人只能步行离开。王珊珊直到凌晨4点才到家，回想起前一晚的经历，很多人一夜未睡。

新京报记者 徐巧丽 丛之翔 熊丽欣 彭冲 慕宏举 白德彰 【编辑:卞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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