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72小时：救助硅谷银行决定背后的故事

来源：财联社

财联社3月14日讯（编辑 史正丞）从周五早晨硅谷银行轰然崩塌，到周日晚间美国财政部发布全额刚兑政策，在这短短72个小时内，白宫、财政部、美联储和一众政客间进行了哪些交流和碰撞？随着媒体不断挖掘，这项决策背后的拼图也开始变得逐渐清晰。

当地时间周五早晨，就在美国财长耶伦在国会众议院继续“教育”议员们国债违约的后果时，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下称FDIC）奉命接管陷入挤兑潮的硅谷银行。

虽然当时看上去仅仅是一家投资决策失误的银行被迫倒闭，但事态的进展很快变成一场席卷整个金融市场的风暴。

（耶伦3月10日在众议院筹款委员会提供证词，来源：社交媒体）

只剩三个选择

就在市场对“救不救硅谷银行”展开大讨论的背景下，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妙的官员们已经进入危机模式。美东时间周五下午一点，刚跑完国会日程的耶伦，便拉着美联储主席鲍威尔、FDIC主席马丁·格伦伯格、货币监理署代理局长Michael Hsu和旧金山联储主席玛丽·戴莉举行电话会议。

随着事态逐渐恶化，美联储负责银行业监管的副主席迈克尔·巴尔也在周六加入了危机小组的讨论。

事实上到那个时候，摆在美国金融当局面前的只剩下三个选项：1、为硅谷银行找一个买家；2、美联储向银行推出一项新的流动性支持工具；3、打破规则将硅谷银行和Signature银行的情况列为“系统性风险”，这也为后续的刚兑铺平了道路，同样也是各方博弈的关键。

与传统的大银行不同，硅谷银行的用户中，机构用户占了绝对大头。截至2022年末，这家银行有37466名客户的存款规模超过25万美元（存款保险赔付上限），这部分储户的存款规模达到1570亿美元，另外还有106420名客户的存款规模低于25万美元，但他们的资产总额加起来只有48亿美元。

也就是说，如果美国财政部什么都不做，让FDIC按既有规则行事，处理这起破产案大概需要花联邦存款保险基金142亿美元（48亿+37466*25万），但无法解决地区银行集体遭遇挤兑的问题。而启动刚兑，则可能使1300亿美元规模的存款保险基金面临巨额消耗。

到这一步，就进入了政治博弈的领域。

救不救，怎么救？

作为整个救援方案的最优解，FDIC在各方的期待的眼神中开始为硅谷银行寻找买家。但在本土巨头袖手旁观和财政部拒绝救助银行的背景下，FDIC邀请了PNC金融、加拿大皇家银行等机构查看账簿。

不过，到周六下午，FDIC基本确信至少这周末是找不到买家了。

基于政府可能放任让市场来解决问题的担忧，硅谷的风险资本发动了一场迅猛的“游说战”。不仅强调放任创投经济自生自灭会令经济受挫，还特别向政府官员们强调，在创新经济的时代不救科技企业，美国就会在地缘竞争中输掉。

代表着地方势力的议员们也加入了游说队伍，选区覆盖大半硅谷地区的民主党众议员安娜·埃舒将硅谷银行破产称为“7.9级地震”，强调必须在周一开市前应对这场“劫难”。同样来自加州的众议院金融委员会成员布拉德·谢尔曼也强调，一只黑天鹅就是一只黑天鹅，但两只黑天鹅就是一群了。一旦出现第二家地区银行倒闭，就是系统性风险。

从结果来看，在说客的努力下，政府官员们最终确信美国正在面对一场系统性金融风险。值得一提的是，在特朗普执政时期，差不多也是同一群人成功说服国会议员们，硅谷银行不是“系统重要性”银行，不应该接受最严格的金融监管。

摆在各方眼前最后的问题是，如何说服总统拜登，对“破格救助”一事点头。

拜登的顾虑

拜登上一回在白宫上班时（即担任奥巴马政府副总统），就是从为金融行业制造的危机善后开始的。而且对于美国两党而言，次贷危机期间用劳苦大众的税金拯救华尔街和超富裕人群一直是选举的雷区。

拜登当上总统后，在宣传政策时也常常把蓝领工人挂在嘴边。此时救助金融机构，无异于巩固共和党的民意基础。加州和科创企业又是民主党的基本盘，大规模救助一定会引发政治对手广泛的批评。

所以在上周回老家过周末前，拜登明确对自己的经济团队表态，他不会批准任何会被外界视为“拯救银行”的政策，而会被攻击为“奖励”银行管理层和股民的动作更是谈都不用谈。

为了安抚拜登的情绪，白宫办公厅主任齐安兹、经济顾问团队主管布雷纳德和耶伦的团队，在救市方案中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避免任何看起来像“拯救银行”的说法。高级官员们还给拜登讲了很多故事，强调硅谷银行暴雷的受害者不止大型企业和风投基金。

（前美联储副主席布雷纳德刚刚成为拜登的最高经济顾问，来源：社交媒体）

即便如此，拜登在周末仍感到疑虑，并和加州州长纽森等官员们进行了通话，白宫将此描述为讨论“解决当下问题的努力”。

在周日下午，耶伦带着鲍威尔和格伦伯格的建议向拜登和经济团队进行正式汇报，并要求总统批准动用紧急权力启动救援。最终在当地时间晚18点前后，财政部、美联储和FDIC正式对外发布一系列救市政策。

在政策包发布后，美国财政部也紧急组织了一场面向国会议员的视频会议，而且仅仅是在开会前15分钟才通知议员们。据参会议员介绍，与表面上的明争暗斗不同，当时两党议员都没有对全额刚兑的政策表达反对，倒是反反复复地问同一个问题：“这点政策够用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掌握在遍布全世界的储户手中，只有他们停止“存款搬家”，这场危机才能真正告一段落。

不过拜登倒是已经给出了承诺，在周一短短数分钟的记者会上，美国总统强调，他会推出“任何必要的政策”。